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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8章 餵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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寢殿銅雀爐中冒出裊裊煙霧, 窗外風聲嗚咽,窗牖僅留出的一道縫隙,便足以繞過屏風,將帳幔吹得微微揚起。

鮫紗帳飄蕩幾下, 幾個女官圍坐在榻邊, 輪流擰了帕子敷在皇後光潔如玉的額頭上。

一雙杏眸緊緊閉合著, 原本飽滿紅潤的櫻唇失了往日的血色,翹了皮的唇瓣微微張開,被錦衾掩蓋的胸膛起起伏伏, 正急促地喘息著。

“這樣下去可不行,帕子一挪開, 溫度又升上來了呀。”雲竹蹙眉道了一句,轉身吩咐,“快去瞧瞧, 太醫可召來了麽?”

中途趙懿懿醒過一次, 卻是迷迷糊糊地道了聲難受,鬧著要水喝:“渴……”

這一聲喚得極其委屈, 嗓音裏頭還夾雜了剛睡醒後的沙啞,甚至想要掩面翻個身,以此緩解那點兒不適感。

女官倒了杯溫水過來,因怕皇後嗆著,便扶著她的腦袋,小口小口地餵著。

趙懿懿這會兒清醒多了,這樣一點點灌進去,更叫她覺得難受, 遂朦朦朧朧地睜了眼, 握著女官的手, 大口吞咽了幾下。

“娘娘怎麽病成這樣了?”雲竹又俯下身子探了探她身上的溫度,見還是一片滾燙,眉心不由蹙了起來。

腦海裏模糊浮現出書房窗邊,斜風細雨飄打進來時的場景,那時她穿得不多,外邊僅一件單薄的藕荷色暗花綾長褙子。

風吹進來時,仿佛能直接穿透衣衫。

昨日被這麽一吹,只覺得涼快適宜,卻不想,竟會因此而著涼。

趙懿懿扶著額頭呢喃:“不知道,大抵是受了涼。”

抿了抿唇瓣,雲竹低聲問:“娘娘都病成這樣了,奴婢去往紫宸殿說一聲罷?”

趙懿懿的面容倏地沈了下來,眸中隱隱有些急躁,拽著她的胳膊冷聲道:“不許去!”

叫他過來做什麽,過來看她的笑話嗎?

他只怕,會一面嫌棄她沒用,一面嘲笑她一點兒也不小心,竟然這麽容易就病了。

話音未落,便聽得外間傳來嘈雜的腳步聲,轉瞬間,一名著青袍之人隨著宮娥入內,隔著屏風在外邊請安。

蔓草出去,一把將人給揪了進來:“快別請安了,娘娘都病成這樣,哪還有閑工夫聽你請安呢,你趕緊進來看看,娘娘病得如何了?”

那青袍太醫並非孤身來此,身後還帶著幾個醫女和小童,一眾女官順勢挪開,將榻前的位置留給了幾人。

醫女掀開帳幔,探了探皇後的體溫,又瞥過她面頰上的那兩團紅暈,退出來對那太醫道:“娘娘發熱得有些厲害。”

“還不算嚴重,服一帖藥下去,若是今晚能退燒,差不多就能好了。”那太醫兩指搭載那玉腕間,聞得醫女回稟以後,低聲說了句。

這幾人正診治著,雲竹環顧一圈後,悄無聲息退到屏風外,將先前派去請太醫的兩個女官拉了出來。

“怎麽回事?”她瞥了眼裏間,壓低聲音問道,“方才派你們去太醫署,不是說過林太醫最擅長診治風寒麽,怎的卻是請了宋太醫過來?”

那女官垂首回道:“是要請林太醫來的,只是林太醫已然被拾翠殿給請去了,事出緊急,才臨時將林太醫給喚了過來。”

雲竹揉了揉眉心,心知這是沒法子的事情,遂蹙眉問道:“拾翠殿那邊,是何時將人請走的?”

“太醫署的人說,是昨兒個就請了,今早又連著去了拾翠殿。”女官溫聲回了一句。

雲竹背著手踱步一圈,沈下聲音道:“既是昨日請去的,到今兒已足足有一整日,何太妃也是該好些了,你領著人去拾翠殿問上一句罷。”

想了片刻,凝著那女官的背影,她又吩咐道:“請不來也不打緊,宋太醫方才說娘娘病得不算嚴重,雖說林太醫最擅診治風寒,然風寒此癥多是大同小異,藥也是差不多的。”

拾翠殿。

何太妃坐在偏殿榻邊,看著宮女拿銀匙餵何尋菱喝藥。

待一碗藥將要飲盡時,何尋菱道:“二姑母,我應當是快好了吧?”

望了眼窗外葳蕤草木,何太妃含笑道:“嗯,是快好了。如今正值季春,稍有不慎就容易感染了風寒。等你好全了,可給陛下熬些梨膏送去。”

聽到何太妃又叫她往陛下跟前送東西,何尋菱不禁想起上一回的事,忍不住瑟縮了下。天子動怒的模樣歷歷在目,如今,她是不大敢再往紫宸殿去了。

察覺出她的異樣,何太妃挑了挑眉梢,沈聲問:“怎麽了?可還是覺得不舒服?”說著,便要伸手過來探她的額頭。

“不是。”後背已然沁出了汗,何尋菱卻不敢說實話,上一回在紫宸殿的事,她可是誰也沒敢說的。頂著何太妃如炬的目光,她輕輕頷首:“尋菱都聽姑母的。”

片刻後,有宮娥入內,在何太妃耳畔低語幾句。

“既是皇後的人來請,那就快命林太醫去罷。”

說著,何太妃起身朝外行去,親自接待了椒房殿的女官,又命林太醫速速趕往椒房殿去。

她溫聲朝那女官道:“原是侄女兒病了,才急急忙忙地請了林太醫過來,卻不想皇後娘娘也病了,實在是罪該萬死。娘娘的病情重要,還請你替我向皇後娘娘問一聲安。”

女官道了聲無妨,領著那林太醫轉身走了。

折返回偏殿後,何太妃望著何尋菱說:“你恐怕,還得再多病上幾日了。”

何尋菱怔怔看著她,兩眼中透出些許迷茫,輕聲道:“二姑母,我倒覺得身上有了力氣,能下床走動了。”

何太妃笑了笑,輕輕伸手將她按住了,柔聲說:“不急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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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太醫年歲漸長,雖藥箱有童子拎著,然隨著那女官跑來椒房殿後,仍是氣喘籲籲的,險些要走不動道。

他上前看過以後,倒跟宋太醫是一樣的說辭,只道皇後是風寒束表,須得服用幾劑藥,只要病情未曾反覆發作,便無礙了。

雲竹熬了湯藥端來,趙懿懿不想喝,裹著錦衾將自己卷到床榻裏側,只露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出來,掩著鼻子說:“不想用。”

皇後平日裏都是一副端莊模樣,何曾有過這般小女兒情態的時候,一眾女官們都掩面笑了幾聲,好說歹說的,才哄勸著她將這一劑藥給飲了下去。

“好苦。”趙懿懿燒得腦袋本就有些暈,待整碗藥一飲而盡後,整張臉都皺成了一團,忍不住小聲嘀咕了句,“不要喝了。”

女官安撫道:“倘若明日病好了,就不必用了,只用些補湯就好。”

趙懿懿不答話,只縮在床榻裏側,仰頭看著帳幔上的纏枝蓮花紋。

良久,她忽而轉頭問:“今日的宮務可都送過來了?”

聞得這句話,眾人皆是心下一驚,隨即面面相覷起來。

實在想不通,前些日子還對宮務抗拒不已的皇後娘娘,這突然轉了性以後,竟變得這般勤勉。

“娘娘,要不等您病好些再看?”蔓草試探著問。

趙懿懿扶著額頭想了想,輕聲道:“先取來,我能多處理些是一些,免得越堆越多。”

女官不敢違令,又勸了她幾聲,見實在勸不動,只得去將宮務都取了過來,又在榻邊支了個小桌案。

趙懿懿倒是想親自提筆批閱,卻實在沒什麽力氣,盯著宮務瞧了片刻,最終是她說話,由女官們在旁記錄和處理。

灌了幾劑藥下去,晚上睡了一覺以後,她身上的溫度便漸漸褪了下來,面色也不再像先前一般,漲紅的一片。雖身子還有些不適,卻已經好多了。

卻在第二日,林太醫被太後給喚去了。

“這也太欺負人了!哪有這樣欺負人的。”蔓草在院子裏轉了幾圈,望著西邊的方向直跺腳,“明明咱們娘娘都還病著,昨兒去請林太醫時她也沒說,今日太後娘娘卻說何二姑娘病得嚴重,又把林太醫給叫去了拾翠殿不說,還讓林太醫這幾日都待在拾翠殿。”

等她說完了,雲竹才無奈道:“好了好了,去就去吧,反正娘娘今兒也好多了,娘娘都沒生氣呢。”

“娘娘沒生氣,是娘娘氣性好。”蔓草小聲說了一句,又狠狠跺了跺腳,到底沒再說了。

虧她先前還以為何太妃是個好人,卻沒想到,竟是個佛口蛇心的。當面什麽也不說,笑吟吟的親自送了林太醫出門,轉頭就去找太後告狀,說那何姑娘的病還未好全,還更嚴重了些。

呸!什麽人吶!

人都已經走了,也就是罵兩句發洩發洩,再說下去,也就沒什麽意思了。

忽而聽得裏間傳喚,雲竹急忙進去了,輕聲問:“娘娘,怎麽了?”

趙懿懿今日好些了,便換了身外衣下榻,在寢殿內走動了幾圈。

“去取個風箏過來罷。”她唇角漾著一抹淺笑,墊腳朝著外邊看了看,柔聲說,“我瞧今日風大,想放風箏玩,都好久沒放過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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紫宸殿兩條犬正在打架。

阿墨性子雖烈,卻向來聽話,沒有吩咐的情況下,從不擅自行動。因此,這場鬥毆之中,那拂林犬以壓倒性的優勢獲得了勝利。

“趙小白。”

望著那投到壺口外的箭矢,顧禎在窗口處沈聲喚了一句。

聽到這一聲,拂林犬立刻離開了那條細犬,蹬蹬蹬的跑向了那只箭矢,拾撿到窗臺下,仰著脖子想要將那箭矢遞給顧禎。

伸手接過箭矢,顧禎又朝著那漆壺投去。

一擡眼時,恰巧瞅見遠處飄著風箏,他微微失神一瞬,以至於這次又偏了寸許,在壺沿處碰撞了下,繼而彈到了外邊去。

這一回,他面色愈發的沈了,一張臉陰沈得幾乎能滴下水。投壺一道,是他自幼便玩的小把戲,幾乎可以說是百發百中也不為過。

偏就在今日,連著幾支箭矢都不中。

“趙小白。”他又喚了一聲。

他這般,完全是訓獵犬的方式。

吳茂聽得嘴角直抽抽,很想提醒陛下一聲,邊上的阿墨才是獵犬,這只拂林犬,可向來都是被貴婦人們抱在懷中的,何曾受過這樣的累。

那趙小白又樂顛顛的將箭矢撿了回來。這一次,顧禎未曾直接投擲,而是凝著那壺口看了許久,直至樹梢一枝梨花落下時,他手臂猛地發力,將手中箭矢朝外投擲出去。

箭矢穿過窗牖與樹蔭,最終穩穩地落在了壺中。

那風箏仍在天上飛著,瞧著,似乎是一只最普通的燕子模樣。

“奴婢瞧著那方向,似乎是椒房殿呢。”吳茂笑著道了一句。

顧禎回首瞪他:“讓你多嘴了?”

吳茂張了張口,得,又是他自作多情。

更漏滴答,已到了幾位近臣前來的時辰。本要徑直離去的,可轉身時,顧禎忍不住又看了眼那風箏,那風箏順著風蕩啊蕩,似是想要飛出去一般。

看了片刻,他漸漸收回視線,最終斂目進了裏間。

燕王過來時,又碰上那兩只小犬在打架,遂笑問道:“這拂林犬可取過名字了?”

“取過了、取過了。”吳茂訕笑著回。不但取過了,還是陛下親自取的。

燕王問:“叫什麽呢?”

吳茂抽了抽嘴角,哪敢說這小犬的全名,只笑道:“陛下說它毛色是白的,不若就叫小白好了。”

燕王來了興致,伸出手逗弄:“小白,過來。”

然還沒等那拂林犬搭理他,殿中又傳來一聲呵斥:“朕看你就是太閑了!”

一黑一白兩只犬仍在奮力打架,燕王迷茫地環顧了一圈,他不就逗弄了這小犬一下嗎,皇兄何必這樣罵他?

對了,他想起來了,上一回被皇兄罵,也是在同吳茂討論這小犬。

罷了罷了,這只拂林犬,大抵是跟他八字相克。

往後還是離遠些好。

殿中,顧禎正端坐上首批閱公文,因其餘朝臣未來,燕王便安靜坐在下首,從內侍手中接過茶盞,輕抿了兩口。

一擡眸,卻瞧見皇帝右手似有傷口。縱深不寬不窄,從虎口處一直向上蔓延,再深的地方,他就看不到了。

燕王關切問:“皇兄這是怎麽了?”

顧禎動作微頓,垂目看了那傷口一眼,淡聲道:“前日練劍被劃傷了一道,沒什麽大礙。”

他習武多年,大大小小的傷口數不勝數,在漠北時更是被一箭貫穿了手臂,遑論這種小傷,根本不值當他放在心上。

“雖只是道劃傷,倘若處理不好,卻也並非小事。皇兄萬金之軀,豈可不重視自個的身子?”燕王溫聲勸了一句,又笑道,“臣弟前兩日還聽人說,近來京中風行的,都是那皮膚光潔無暇的郎君。”

京中風行?

顧禎從燕王身上收回視線,對此嗤之以鼻。

他堂堂天子,什麽時候需要去趨合這京中風行的事物了?

垂目時正巧掃過虎口上的傷勢,顧禎面容劃過一絲不自在,片刻後,淡聲道:“宣太醫。”

太醫到時,一眾近臣恰巧也到了,那太醫便在偏殿候了許久,待眾臣一一退去後,才進了內殿診治。

那太醫曾也隨過軍,見慣了這樣的傷口,便也不覺得有什麽,連眉毛都沒擡一下。

瞧過以後,卻還是鄭重道:“陛下這傷勢,倘若再深上一分,便該要見骨了。”

顧禎應了聲,不以為意。

“這傷勢瞧著不嚴重,倘若沒處理好,後續真就發作起來,絕非陛下所想這般簡單。”那太醫見他似是沒聽進去,忍不住嘆道,“臣隨軍時,曾見過不少將領不拿這般的傷勢當回事,後來那手,卻怎麽都拿不了刀劍了。”

顧禎聽得有些煩了,擡目掃了他一眼:“既這般嚴重,你還不快上藥,有這閑心說話?”

太醫心頭一跳,不敢再多言,先將那傷口清洗過,又從藥箱裏頭將金瘡藥取了出來,替帝王上藥。

見他不似先前那般聒噪,顧禎便隨口問了幾句太醫署近來的事。

那太醫示意皇帝將衣袖挽起,傷口已蔓延至手臂中央,他一面凝目往中間倒藥粉,一面回道:“旁的倒沒什麽大事,只是皇後娘娘昨兒病了。”

病了?她怎麽會病了?剛剛還在好端端的放風箏,轉眼就病了?

“皇後病了?”顧禎眉眼微微沈了些許,心口忽的閃過一抹慌亂,手掌下意識收緊。

“誒誒誒!陛下快松手!一會兒血又要流出來了!”太醫慌得不行,差點兒親自上手制止他的動作。

顧禎閉了閉眼,待平覆下來後,淡聲問:“皇後得了什麽病癥,何人去診治的?”

那太醫回道:“娘娘風寒束表,是宋敏去瞧的,聽他說娘娘今兒已經好多了,只是還得每日燉一個梨吃,以防咳嗽。”

“宋敏?”顧禎念了一遍,忽而擰眉問,“怎的是宋敏,林南均可是告假了?”

他不說對手底下每個官員都熟悉,大體上的東西還是記得的,更何況是經常需得召見的太醫,便知曉那林南均更擅診治風寒,而宋敏則是偏調養多些。

“本是要請林南均的,只是那住在拾翠殿的何二姑娘也病了,提前將林南均請去了,娘娘便請了宋敏過去。”太醫上好了藥,將金瘡藥瓶收好,卻未放歸回藥箱中,而是擱置在了案幾上,“這金瘡藥,陛下記著每日得上兩次。”

顧禎未答話,只是沈沈地盯著窗外那枝梨花,心頭閃過一抹煩亂。

太醫擡眸瞥了皇帝一眼,自顧自地收拾好了東西,隨後躬身告退。

天色逐漸黯淡下來,瞥向那一抹昏黃的光,顧禎站起身,心神不寧的在窗前走了幾圈。

這就病了?

果然是照顧不好自己的,就這麽幾日,竟然就病了?

就她這半點風雨都經不得的身子骨,真不知道,是哪兒來的那麽大的氣性。硬生生的,跟他氣到了現在,到今日也不肯消停。

顧禎覺得有些可笑,卻又笑不出來,只覺得心頭似有一團火在燒著,煩躁地抹了一把臉:“把林南均叫去椒房殿,再給皇後看看。”

分明不想管她的事的,想叫她自生自滅一回,想叫她認清楚一回,卻又不由自主的,有些許擔憂。

宮侍領命去了,一刻鐘後回來稟道:“陛下,林太醫不在太醫署,太醫署的人說是太後娘娘下了令,何姑娘病情重,命他這幾日都往拾翠殿待命。”

顧禎更覺得煩,唇角不由掛上了一絲冷笑。

“去拾翠殿將人帶出來,送到椒房殿去。”他淡聲吩咐。

時至今日,他不得不承認,他是不想趙懿懿出事的,半點也不想。

無論是什麽原因,他總歸,還是想叫趙懿懿做他的皇後。

而非別人。

都病了,病得得找太醫來的地步,想必燒得糊塗的時候,又要哭了吧?她這麽不乖的人,肯定連藥也不想喝。

想著想著,嗓子眼突然像被堵住,連呼吸都困難了些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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趙懿懿患病的時候不多,可每一日患病,都是病去如抽絲。

這一次染了風寒,本來飲過藥,第二日便好了的。第二日晚間林南均過來,也道她好得差不多了,孰料到了第三日午睡過後,竟又開始反覆。

“您先前同宋太醫,不是都說第二日退燒就能好的麽,怎的今日又重新發作了?”雲竹擰著眉頭,略有些心焦地望著面前的青袍醫士。

林太醫捋了捋短須,嘆道:“雲司寶,本來是好了的,可娘娘身子本就弱,且有些氣血不足。這幾日正是最虛弱的時候,稍有不慎,便容易反覆發作。”

雲竹聽得心煩意亂,忙問道:“那方子可開好了?”

林太醫正正好落下最後一筆,隨即將那藥方遞過去:“喏,雲司寶,今日且先按著這方子用罷。等明日看看病情,再做調整。”

雲竹命人去將藥煎上,又想著這病情反覆發作,擔心藥出了什麽問題,親自領著兩個小宮女看火。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,生怕出了半點兒差池。

殿內蘇合香裊裊,帳幔柔順垂落曳地,衾中松鼠葡萄銀香囊散著幹花的馥郁芬芳。

察覺到帳外有人,趙懿懿迷迷糊糊地醒轉過來,接著微弱的燭火,能瞧見那人手中端著一碗湯藥走近,隨後掀開了帳幔。

她燒得有些糊塗了,想起那藥的苦澀味道,下意識就不想用,身子也隨之縮到了床榻裏側,捂著眼說:“我不想喝,太苦了的。”

那人卻並未搭理她,徑直掀開帳幔在榻邊坐下,輕輕攪動著湯藥。

耳邊響起羹匙與藥碗擊撞的聲音,在這寂靜深夜中,格外的清脆。趙懿懿便又努力往墻邊擠了擠:“不喝了吧,好苦好苦。”

她燒得難受,聲音也有些朦朧,那攪動湯藥的聲音微頓片刻,就在趙懿懿以為不用喝藥時,耳旁響起一聲輕笑:“好了,先把藥喝了,一會叫人給你拿蜜餞。”

趙懿懿身子猛地一僵,放下掩面的手,怔怔朝那人看去。

光線雖微弱,卻足以叫她瞧清楚,那張俊美若神祗的面龐。

“陛下?”她楞了楞。

看著她這副樣子,顧禎心裏有些不好受,淡聲應道:“是朕,過來把藥喝了。”

趙懿懿不肯說話,抿著唇瓣,身子微微發抖。

“我不要!”她突然有些激烈地說。

顧禎被她給氣笑了:“朕親自餵你,倒是委屈你了?”

趙懿懿難受極了,是在夢中嗎?怎麽夢中也能見著他呀?

聽到這句話,她反抗得更為激烈,咬著牙說:“我不要你的藥,你走開!”

見顧禎穩坐在那兒不動,她急得上手去推,一面推一面說:“你走開你走開,我不要你餵!”

沒想到她會有此舉動,顧禎沒有半絲防備,就這麽被她推得晃了晃。

那藥碗便從他手中脫落,隨著“哐當”一聲響起,在地上砸了個粉碎,藥汁也濺了一地。

因動作過大牽動到了傷口,汩汩鮮血隨即從傷處滲出,似有匯集成涓流的趨勢。

“你出去呀!”趙懿懿又用盡全力推了他一把。

作者有話說:

顧禎:喝藥

懿懿:不要你的

顧禎:快喝藥!@

懿懿:走開

顧禎:喝藥……@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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